《老狐狸》,與聊到了上位者

陳慕義的口氣與手勢和裝扮加上白潤音的眼神幾場在高級老爺車的廠景堪稱近年國片最佳對手戲

說來巧合,還在撰寫前天看完《老狐狸》的想法,昨日與友人聊到藝術圈的老師或是知名藝術家,友人知道許多內幕談到事情的內部,並非想見中的「人設」,而是有其策略性地在維持自己的形象。說不擇手段太過誇張,因為早就漸漸發現有別於社會上萬分之9999的商業世界,老闆或主管的不得不殘忍(每個人都會自己的原因、做事方式與道德原則),而那個堪稱外化之地的藝文社群,好像能做(撐)到上位,姑且不論他們的作品好壞,發現都有其「手段」,也會自我省視,因為自己不愛這樣的耍手段,所以好像也只能這樣?

比較意外是以為非常正義的師長或策展人,也是因為掩飾某些小惡不得不說了一些謊話。或者是知名藝術家的「老闆」性格,大頭症等等之類。也會想說如果是把藝術創作提升到道德標準之上,其實「敗德」這件事情的評判可能不太一樣(反而太有同情心會被說是娘們一樣扭扭捏捏不顧大局)。

問題變成是,自己把創作過程中會遇到最基本的人與人的尊重的價值看成比作品與藝術還重要,例如請學弟妹來幫忙布展,薪資是最基本的一定不能剝削,態度上也會盡量是平等(千萬不能有,我是比較有名藝術家就一副了不起的態度),也許發現跟友人都是出社會背景的「跨域」(就是因為社會上太多狗屁倒灶的事情才反映在創作與進入藝術社群),所以都覺得這種自然而然的事情,好像在必須競爭藝術圈也是因人而異的道德選擇,就算是當事人創作主題是如此的人文關懷,但實際行為卻是完全或有些相反,說來也是十分的荒謬。


另一個反例則是,友人在某開幕場合聽到某藝術家與雜誌總編在講一位資深前輩藝術家閒話,其實要是我可能也會加入。但友人說,他們知道那件事可能只是表象,因為友人說其實那位資深前輩藝術家也是非常辛苦的在維持自己的創作,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至於電影部分心得如下,某方面也是跟導演關心的有些疊合,故加了前段note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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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見看到國片終於有人描寫父輩那一代常見台灣資本家(註)功利主義(但也絕非如此二元)的精神與道德狀態,而非許多描寫弱勢族群電影往往大部分只會出現幾秒壓榨勞工的刻板印象。


當然這必須靠著陳慕義精彩演譯(說是carry了整部電影並不為過),對比導演的上一部《范保德》中有些過於拗口的蕭雅全式「金句」,在《老狐狸》中例如:「不平等就是地圖 ,指引贏的方向。」配上老狐狸謝老闆的口氣與手勢就是對味,與廖界(白潤音飾)老人與小孩的對話幾場戲,周旋在自我存在辯證與類似直銷的洗腦話術(如《華爾街之狼》)實在令人印象深刻,堪稱近年國片對手戲一大亮點。


二是前中段《老狐狸》維持著寫實又介於封閉世界的寓言感,過於「客家」(節省)的單親家庭胼手胼足的買房,父親廖泰來(劉冠廷飾)努力存錢,不斷被兒子廖界提醒要買房子開理髮店(滿足母親健在時願望)的小確幸迴圈。


一直到廖界被謝老闆傳授喝杯冷水干我屁事的「自私心法」,那些被戳破的「省錢撇步」的寓言性,像是當代可以依憑著自我感覺良好去訕笑那些努力省錢過生活的禁慾者,亦或者害怕氣候變遷的刻意省電的環保人士被浪費電的縱慾者說著:別傻了,其實你的苦行一點意義也沒有。


如此契合著謝老闆載著廖界去「報復」曾經霸凌他的同學,開車進去公園說的爽,是真的很爽,樂見這樣入世的快感和言語(名車)的效度。電影至此成功的劃分入世的存在者與人文關懷兩股勢力,並直到描述著同情他者的人是命定失敗者這樣的描述。做為時常同情他人的藝文工作者確實心有戚戚焉,但也早已習慣某種程度社會上認定收入較少;早已習慣把熱情放在創作上,以至於不會對世界太過絕望,做為某種自我否定的積極感。


《老狐狸》也想必指涉著導演度過中年回望人生游移在功利主義與同理心天平的道德準則,如此電影意志等於作者意志,同時又帶某種教育性:作為長輩,要教給小孩怎樣的人生?於是我們都知道溫昇豪的「折衷方案」就是導演的答案:實際要記住父親教導的對於周遭的同情,同時也學習了老狐狸(跟客戶)的話術修正。





電影在前面百分之八十以回溯台灣1990年代時代感同時營造了某種殘酷道德寓言,拿下本屆金馬最佳導演算是實至名歸,只是最末段百分之二十在過於冷血、 入世 感中踩了煞車,像是廖泰來自己也承認關瓦斯是騙人的字條,或是冷酷謝老闆其實偷偷懷念並後悔他兒子已經去世,更不用說廖界最後又開始用滴水的方式規避水費的自我欺騙,或結尾溫昇豪(廖界長大)段落,這一連串末段的「連擊」看得出來導演又忍不住加了過往國片常見寫實人文的調性,於是讓殘酷的寓言些微翻轉,或失效。


會想到《寄生上流》同樣也是殘酷的階級寓言性,並利用建築的特性去處理結尾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但也許根本問題是台灣人的敦厚真的不像韓國那樣粗殘狠心。《老狐狸》最終選擇還是教育意義大於藝術性,因為我們(台灣人)也真的不希望教出一個小孩長大之後不管是殘酷冷血,或者厭世的大人。



(註)
本片背景雖描寫1990年代台灣股市上萬點熱錢與後續消散的慘況,但此文更會看作老狐狸其實就是描寫造就台灣經濟奇蹟的許多中小企業的老闆與台商們背後賺錢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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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結
綜觀上述,雖說自己現實生活中待人處事也像是導演的「折衷方案」(也許那正是父親教導的做人要厚道、媽媽個性的樸實、傳統、誠懇、雖有一點點鄉愿)。但是創作來說,因為對於家庭與社會的叛逆,呼喚(或堅持著)帶著有點厭世,假裝著入世媚俗的姿態,也許正是這樣過渡、矛盾又帶著某種對原鄉、人文或主體性「不可能」的「悖論感」就覺得可以是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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