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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凝視/惠子不能輸》(Small Slow but Ste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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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景鏡頭,緩慢時間刻痕,身為聽障拳擊手女主角(惠子)因為不需要說話,恰好讓《惠子,凝視》成為「節制」的電影,大多靜默,專心處理動作。凝視,讓觀者仔細感受當下(的物理性),像是逆反著現在社會快速流動的訊息,手機裝置成為人類延伸的義肢,而《惠子,凝視》瀰漫的「懷舊」感,不說還以為背景是80年代。 劇情緩緩開展,女主角努力照三餐訓練,並輔以飯店打掃工作為「正職」。打贏一場比賽之後,但家人的質疑,自我猶豫,電影開始一連串的「凋零」,老舊拳館比不上新穎光鮮的俱樂部準備關門,拳館老闆生病,雪上加霜,本來對拳擊心生厭倦的惠子,想退出比賽,卻遲遲無法說出口。電影到此,死氣沈沈,面臨僵局。 女主角探望昏倒老闆,老闆娘藉此緩緩說出惠子枯燥乏味的日記,無法言語的女主角被說出每天不斷重複的訓練課程,於是為電影接近尾聲的困境產生生命積累的意義。 電影末段插播歌曲歌詞:「你只要堅持著你的生活」,令人想起同樣在現世資本物質慾望社會中堅持傳統價值感到疑惑的波蘭電影 《依達的抉擇》(IDA) ,如同惠子像信仰宗教般修行,拳擊不僅考驗著身體,更重要的還有意志力。 《惠子,凝視》呈現的無觀眾的擂台(註)十分殘酷且感人的質疑著:沒有人知道的苦行,還叫做苦行嗎?那位後來打贏女主角的對手也透露是建築工人「本業」。堅持打拳擊是為了什麼?當代多樣化的娛樂休閒活動考驗著「興趣」如何成為堅持的志向? 《惠子,凝視》影像刻意保持懷舊顆粒雜訊與泛黃色調,甚至片中穿插的街景還殘留過往的時代痕跡,與片尾強調著時間與地景:「歷程」的意義,無非反映著當代社會各種輕輕掠過的「表面」,而那種可能無人重視、乏人問津的默默耕耘,如同電影英文片名:微小又緩慢的堅持(Small Slow but Steady)有什麼意義? 絕對要避免心靈雞湯式的「自我」解讀,反而是電影中某個段落惠子與弟弟的對話:「說出來」的意義什麼?說出來問題無法解決,依舊是「個人的難題」。而唯一的正向積極意義,並非是自我催眠的口號概念,而是實踐的「歷程」本身,與那本被「分享出來」的乏味日記,這也是《惠子,凝視》的靈魂。 (註) 姑且先不論日本「社會組」的拳擊比賽的現況是如何。

平地與高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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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看到貨運公司來拿作品,果不其然又露出責罵的表情:「你又在做浪費錢的事情了!」本來還想回嘴說,也不是想展就會可以展的,好歹邀請的也是市立美術館。但生氣沒有停留太久,還要很鎮定的跟接洽人員確認保險等簽名事宜的同時,背景是一樓工廠正在有效率運作。心想:難道我就只能覺得工廠搬貨就只是搬貨,又不是向運送藝術品還要十分小心。但我有(跟老媽)說什麼呢?只好下次問我薪水多少的時候,我大概又會謊稱我的月薪多了一萬塊。 那種vibe大概就如同之前環保稽查,有些社區藉著自己的稽查,被總幹事忙著跟住戶提倡不只是社區文化建設要美化,連垃圾間也要美化;同時想起因為被發現不是環保局「官員」,被趕走覺得他們社區很高貴,心想不過就拍個垃圾有什麼了不起。心想垃圾不只是見證了如此虛無的世界,甚至垃圾已經涵蓋了一切。 兩天過去,友人揪團(其中兩位大學電影社的老朋友)爬玉山,走在兩三千多公尺的步道,壯闊的空間性與看似自由的時間性,如此融入自然,清楚察覺人的渺小,以及人與其他物種的無差別,本來因為老媽那句話的生氣心態轉變,放下了。虛無與自由的一線之隔,或許幸好當時並沒有向媽媽生氣,就像是自己的作品材料隱藏著,轉化成什麼。 走完到排雲山莊的步道,隊友說頭有點痛是正常的嗎?沒想到到了晚上自己的頭也越來越痛,本來以為是昨天沒睡飽頭痛,但瞇了一下頭更痛,這下糟了,朋友已經睡著,不好意思叫她起床跟她要顆普拿疼,於是包裹著睡袋身體在不斷變換位置。沒有枕頭,頭太低,不好呼吸,室內溫度不到十度,呼吸空氣稀薄,空氣很乾,嘴巴很乾。 山屋的幽閉空間,因為無法躺著,只好坐在床上,觀察空間的此起彼落的打呼聲,與不斷有人在山屋空間走來走去的聲音,還有造成空間幽微光線的變化,如此體驗著在眾人世界面前的個人世界。 好不容易發現隊友放在床頭的普拿疼,藥效發揮作用,勉強睡了快一個小時,被挖起來吃早餐,藥效持續發揮作用,拼了命爬上玉山主峰達成任務,下山頭又開始痛,而且完全沒食慾,就如同山屋的高山症警告海報上所示。只好跟隊友說,要先下山了讓自己的身體「降低」,夠義氣的隊友,說要走就一起走。 頭痛加上沒啥睡覺,很難想像喜歡勞動的自己走沒多久就想休息,遇到一點點上坡就氣喘吁吁,必須找空地坐下,眼睛還忍不住閉上,真的蠻嚴重了,就像是打完第一劑疫苗或是確診第一天的模樣吧。折騰了一下順利下山在車上睡了一下,起來恢復七成,吃了接駁司機大哥推薦的水里肉圓兩

僅僅只是讓自己有事情做

對於創作者原本對作品做法有些猶豫,但「想通了」就沒問題這樣方式有一些疑問。這個疑問來自於如果一切只是自我意識的判斷,如果創作者已經意識到作品的對象必須是公眾,那意味著,對於「想通了作品就沒問題」這件事情好像有些懷疑,甚至一點都不重要,抑或是已經抱持著作者的無我的低限想法,僅僅只是讓自己有事情做。 年輕時候只是因為創作衝動(不管有任何原因),因為這樣自我滿足如果又有人欣賞,豈不好棒棒。創作者更成熟更了解環境之後,發現以前年輕只是世界太小,又或者年紀大更加認清生命,與外在世界運作的道理,總而言之,對於環境的系統的認清,自己只不過是系統的其中一小部分,藉由創作進入系統的方式,反正就如同被人使用的物品,相對年輕時候,對於創作覺得懵懂,覺得好像很珍貴。 如此,就算已經把一切都是自我意識某種「懷舊」的「唯心論」,還是具有某種的效度是,因為自己如果死去,一切都結束了。這個確切的前提之下,抱持著在世享樂,反正只要自我感覺良好也就沒差,但對於外界的虛幻還是會有所在意,因為如果又不是出家,你還是要調適自我跟外界「存有」的方式。 反正就是創作,覺得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就算是直覺已經不直覺,創作的「靈光」 、 創作當下的身體感等等我所認為最重要的姿態,基於藝術作為公眾溝通的形式可能變得一點都不重要,如此作為想法的前提,並不是想要表達什麼觀念,而是像是先打預防針,反正如果作品被誤解的現實已經嚇不倒自己。 漠然的心情,撰寫時在咖啡店快要沈睡像是墮入一片黑暗, 釐清之之後,原本虛無感,好像才漸漸明朗起來。

塔爾(TÁR)- 在(指揮家的)前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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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標題挪用台灣極簡藝術家前輩林壽宇的作品《我們的前面是什麼》(下圖),並依照作品標題指引,一是林壽宇從抽象極簡繪畫過渡至雕塑立體「平面」在於提醒「平面」幻象,並以身體感知雕塑在空間的深度(現象學)。二是作品本身以顏色和形狀明顯的政治隱喻,紅色方塊的中國正統,與銀色三角不銹鋼表示西方的現代化材料。表示台灣正面對兩種文化力量的拉扯。 以上述兩種層次用來解釋《塔爾》中指揮家身體面臨的「存有」,一者是指揮家「站在」交響樂隊前面,再者是指揮作為經典古典音樂的「自我」表達,「站在」觀眾前面。而這兩者要表現的是什麼?這也是女主角Lydia Tár不斷在追求,並且面對每個人身分(電影主要的是交響樂隊樂手,與指揮家周圍關係人物)的不可控因素進行的提問-這是《塔爾》部署在音樂材料的本質與符號隱喻(政治性)之間的關係。 將《塔爾》視為與《抓狂美術館》互為孿生的關係,意即從藝術的公眾溝通與交流,從經濟建構的社會階級、種族、性別等政治性中思考與美學關聯性。即使顯而易見的,女主角身為白人男性世界掌控的古典音樂知名指揮家,以少數的女性身份,或者為凱特布蘭琪(Cate Blanchett)量身打造一種中性色彩的無性別指稱(註1),意圖解構,抑或是復辟男性霸權等性別政治上的論述,但這並非本文關心重點。 以及如何看待與想像「古典音樂界」?背後涉及,一是古典音樂,累積幾百年歷史並且歷久不衰複雜與經典性,導致影片中稍微提到的人名或者音樂名詞,有更深入的指涉和背後含義。二是當代古典音樂圈的社群政治性。自己因為念藝術學院,或多或少接觸過音樂系學生、認識從小到大學習樂器的科班音樂人。學院中每個系所都有其特性,有別於美術系的隨性、邋遢,相對音樂系因為樂器演奏需要大量訓練技巧,故在「創造性」部分,反而顯得較機械性,而非自由奔放。而念音樂系學生確實大部分家庭經濟狀況較好,同時也是造就社會階級高貴印象之一。 即使那種「高貴」像是一種想像,實際上認識他們介於一般人跟上流人士社會之間,就好比對於古典音樂的感受性,以當今複雜的背景與資訊脈絡,如網路文化,youtuber的推廣,或抖音式的俗民化,使得古典音樂的階級與政治性更加「平等」 卻也造成如電影中發生,真相似乎被輕易掩埋在下面的民粹。 「高貴」主角的沒落,相較於《抓狂美術館》意圖明顯的嘲諷感,《塔爾》則是優雅的點到為止,甚至曖昧不明。這是編劇與影像上交織出俐落與優雅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