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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於假裝的一切

尤其是禮拜一,沒想到說是樂於當環保稽查員的我也會有上班族的「blue Monday」。登門拜訪開口說話不太順暢,跟警衛或是店員說明來意的時候吃螺絲,心裡暗自說著:不太妙阿。但外表若無其事地假裝鎮定,假裝專業,假裝自己是來自於公部門的一絲不苟。 又像是去檢查一家台灣某H手機品牌,難得看到的品牌直營店玻璃門外面卻沒有張貼回收點標示,經驗告訴我請店員張貼嫌麻煩,乾脆自己偷偷偷貼了標誌準備拍照,但那天風大張貼不易。沒想到鬼祟的行為卻被店內的小姐看到,但表現出來的只有一秒鐘的羞愧,隨即抖擻精神表明自己稽查員的身分,建立某種嚴肅姿態,又不忘輕鬆以對,因為我知道妳們不想貼那麼醜的回收標誌。 那樣還不時想起《 寄生上流 》無痕的「寄生行為計畫」,重點在於絕妙的偽裝,良善的偷渡。如同自己在介紹《 工業盜版 》作品都會順帶說,盜版結束會幫公司的招牌擦拭乾淨,像是一切不曾發生過一樣。 自己似乎也已經習慣了某種隱形般存在,與其留下的證據:製造,或說發現與蒐集那些無用之物。又或者如同稽查員一樣,抱著反正每一家店也不會互相聯絡,所以對每一家店或是社區來說,我都是一個初次見面的人,也或許是見了最後一次面的人。 但凡事總有例外,那天早上還在屈臣氏看到某位櫃台小姐寫資料時還會哼歌,下午去一間全家檢查發現一個女店員很眼熟,但因為拜訪太多人導致許多很眼熟的錯覺也沒太在意,稽查結束的時候那位小姐跟我說,你今天跑這一區喔?才又認出來她是早上那位小姐。走的時候自己回想起來覺得好笑,想說自己是不是被那位小姐認出來自己只會101招的檢查話術,頓時覺得有些窘迫和羞恥。 就像是「寄生於上流」的一家人被前管家發現詭計與騙局的時候。或許揭示的已經不僅僅是「是」與「不是」、「窮人」與「有錢人」這樣明確的正反(社會)結構,而是更進一步藉由假裝的神態自若與被抓包的羞恥,揭示了當代社會已經不太相信真理,不太相信這世界有真正的什麼,所以只是假裝自己很有錢,假裝很富有(包括心靈上很富有:如長輩圖所展示的)。 為什麼是從事的社會交往的稽查「行動」大於那些形式化、制式化的工作,還變成了自己「不務正業」的理由。還想跟父母幌稱跟自己找了穩定的工作,殊不知檢查工作在幾個月後結束,又該何去何從?難道明年還要當稽查員嗎?如同當年的「藝術計畫」可以一直做下去嗎? 往往也是在禮拜一會想起,心中一直盤旋著這類不是問題的問題。

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

原本以為又是一個難搞的警衛,說甚麼警衛幹了十幾年沒遇過甚麼環保調查。但漸漸地發現他喜歡聊天,好像也不是那麼牢不可破,但不知為何就是不答應讓我去垃圾區拍照。五分鐘過去,早就該放大絕 表明自己是「算件的」,沒有「業績」就沒有薪水,盼望能夠成全,大家互相交個朋友。 警衛說那麼辛苦,我說是因為這個工作蠻有趣的,因為是自己是做創作的。沒想到警衛一聽到我是做創作像是啟動了第一道開關,說像你們這種作創作,是上帝的給予的天份要好好珍惜,又接著說,我們教會有一個甚麼影像比賽,說我可以去參加。原來這警衛信教,他說他三年前受過洗。我就說好阿,那有甚麼問題。 心裡想的當然不完全是為了業績,也是帶著某種「關係美學」與社會交往的契機。於是就開始就這樣認真又半開玩笑,單純聊天又像是為了可以達成任務的狀況下,跟警衛開始討論了宗教有關的話題。 我認真地說信教的都比較正向,有目標,有理論與系統支持,比起台灣太多的「發財信仰」的拜物教,「隨便拿來主義」的虛無感。但心裡也有其他想說沒有說出口,例如同性戀的問題,反基督的問題。開玩笑,好不容易露出曙光了,怎麼可以問一些白目問題?雖然所花的時間早就不符合成本,但目前已經不是成本/不成本的問題。 警衛開始眼睛發光的不斷在講解基督教的歷史,我也像是在吸收知識一樣耐心聆聽,即使是那些以前查閱過的資料,但也早就忘記了。回家又查了路德宗教會的「因信稱義」,完完全全就是他所謂的「精神性」的意思,不崇拜偶像,因為偶像是人造的,反正到最後就是相信了上帝之後就要開始傳福音(就是他現在在做)的意思。 警衛講得越來越熱烈,住戶在談話中間有事情麻煩也可以順暢地與住戶服務性的語調,住戶離開之後又轉回熱烈分享的口氣。眼見時機成熟,突然插話問說可不可以拍照,果然警衛大方地答應。雖不意外,反倒是心中掠過一點點像是與魔鬼交易的罪惡感。 拍照的時候,繼續聽著一個接著一個基督教的寓言故事。講到亞歷山大跟耶穌的關聯性,但「壓力山大」這個冷笑話似乎派不上用場。眼見拍完照、問完資料,警衛繼續滔滔不絕,無法收拾的聊天。只好祭出,已經過十二點了,要吃飯了吧?因為,嘿嘿我知道警衛都是很準時,甚至提早吃飯的。 警衛問我要吃什麼,心想該不會要跟我一起去吃然後繼續他那一個又一個的寓言故事。只好說我騎車要去下一個稽查地點附近吃,心想:還不是這邊花了三十多分鐘整個行程都delay了。但無妨啦,便微笑地說再見的同時,警衛

那位社區總幹事與犬儒主義

一聽到我說要做甚麼社區資源回收調查,那間社區的總幹事馬上就氣噗噗地說 :「做這個甚麼沒用的調查!倒不如把這些錢用在焚化爐整建上面!」我又繼續說 :「這個調查是要幫助政府了解各社區資源分類與垃圾處理的狀況,有助於將來對於環保政策的調整。」總幹事繼續抱怨:有甚麼用?做這個有甚麼用?倒不如把錢用在對人民有感的事情上 。心想,總幹事都踩那麼硬了(台語),好像已經無話可說了。於是我邊聽著總幹事抱怨,聲音當中還夾雜著他的有點難聞的汗臭味… 面對眼前這道巨大幾乎無縫的抱怨立場(牆),耐不住性子的我只能在對方句子與句子的隙縫中果斷拋出那句表白自己的底線:「我也知道政府很爛阿,但我一個小小職員能夠做甚麼?也是混口飯而已!」總幹事一聽到瞬間露出打圓場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要調查甚麼請問吧。」 好像假裝自己也很生氣,總幹事就會開始說笑。然後就在氣氛介於暴躁與玩笑之間的對話,又暗自動搖到一直再想從事這樣無用的有用的事情,終究還在有趣與混口飯吃之間取的平衡。那甚麼幫助政府了解…之類云云,當然是我自己掰的。 如同去當一個台積電作業員,怎會知道整個 IC產業的製造流程 ? 總是在現實的真實與真理的天秤當中擺盪著,拜訪完一個社區之後又像是有那麼一點點了解,或釋懷了這個世界的運作,意味著我總是「假裝」又「誠懇」且樂觀地對社區的物業人員宣稱我們稽查人員來調查的某種用處,這樣的「行為」就已經是某種的藝術性,某種的真理了。就算是心裡早就暗自認為或許這種稽查一點用處都沒有,或許只是政府用來消耗預算的專案等等一堆口屁倒灶,只會做表面功夫,屢見不鮮公部門的怠惰行為。 問完問題總幹事帶著我下樓看垃圾間,坐電梯的時候開始嘴侯友宜做得很爛,雖然我也不爽侯友宜當選,但比起那條草包魚,我說侯友宜還行吧,看起來都有在做事(的樣子)。然後立馬被回說:不,他不行。就這樣被觸動政治話題的天線,自曝偏綠的政治傾向也一時覺得侯有在做事。然後總幹事補了一句:你偏綠喔,但還是要支持國民黨喔。 恩....我無言以對。

出走巴黎(Synonymes)

圖片
盡管對於電影中自由且多面向敘事的展現讓人耳目一新:經由主角躁動不安的身體,帶動著攝影機的那個看不到的身體呈現出來居無定所、漂泊的手持流動感,以及特殊鏡位擺放造成主體失焦的畫外音敘事,並置著不標準法語(我不懂法語也只能就劇情上的提示進行揣測)的含糊曖昧,主角述說著外來的故事與當地法國作家進行某種的「交換」;同時穿插著駐法以色列人的政治性行為衝撞與抗議,像是高達(Jean-Luc Godard)的電影,或者是當代錄像藝術熟悉的敘事方式:虛構的現實故事與現實的虛構故事的音畫之間或長或短的切換。但一切的一切,再度回想起來 : 對於為何非要用如此激烈的身體抵抗有些納悶。 從開場像是大衛雕像般為藝術犧牲,主角在寒冷中全裸大方露出重點部位,因為行李被偷,一絲不掛的歇斯底里開始不斷奔跑、喊叫,而後因為害怕失溫不斷摩擦的身體像是某種行為藝術的表演就已經為這部移民議題的電影做出某種宣言:並非要在劇情上表現法國移民者困境,而是就用這位不再想說希伯來文的以色列人對決吧!用著他不標準法語不斷述說著自己身為以色列人的故事,不想成為法國人又必須成為法國人的狀態下,因為外型備受青睞又同時格格不入地展開一系列的衝撞、挑釁,或調情。 因為開頭的意外導致主角遇見兩位法國情侶,也就是在這樣移民的跨文化政治宣言當中布置的電影劇情主線,像是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的《巴黎初體驗般》,一個懵懂的外來者介入、體驗法國開放的情欲流動。同時設定法國男生家境富裕,不用工作,悠閒地寫作準備出書,還不定期資助主角,主角無以回報,也只能用訴說故事的方式來當作交換。 電影前段開頭主角偷取明信片暗指著藉由觀光消費異地風情。卻尚未意識到在後來為了賺錢應徵廣告模特兒自己被完全消費的壯碩胴體,才明白前段穿了法國友人的修長剪裁的黃色外套,必須要靠著主角這樣高挑健美的身材才撐得起來的模特兒感,如同名牌服飾的廣告作品,總會穿插一些黑人或亞洲人那樣,而我們又認得出來猶太人的樣子?又或者,與法國友人的交換下,異國情調像是被西方人消費著,如同那些國際媒體傳達的,西方人又何以能夠這樣客觀地去看待以色列複雜的歷史,與其一連串戰亂與流離失所的故事。 《出走巴黎》的英文片名:synonyms,同字詞,是主角在書店買了辭典,並開始利用單字口說的話語來作為場景與場景、行走與移動間,成為聲音與畫面的抽象節奏,與其政治性宣言。 這樣類

晴時多雲偶大雨

那麼就延續著《 寄生上流 》的脈絡,光是看(聽)到電影中兒子第一次去豪宅應徵當家教,進門時按下門鈴後被自動開啟那道厚重大門的「喀」一聲,這不就是擔任稽查員一個月以來,已經經歷過上百個社區等待警衛開門同樣的「喀」一聲,以及緊接而來那個很厚,殊不知接下來還有更厚的大門在等著。以至於看(聽)到電影中那一幕就心有戚戚焉地笑了出來。 即使在對比下,新北市三重區的豪宅並非是甚麼太昂貴的豪宅,抑或是身為一個稽查員不純然是高高在上那樣單向的權力關係,反而會遇到一些不爽、愛裡不理、疑似詐騙的輕蔑,甚至是前一秒還好聲好氣的在向我請益社區倒垃圾的問題,後一秒得知我不是正職的環保局人員馬上翻臉叫我離開。 也因為這樣模糊、不確切的身分,自己也像是《寄生上流》最初如此地無害,像是隱形一般,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稽查前看起來像是不知道有何目的的路人;開始訪談時懇切的傾談盡量讓人覺得很親切很有禮貌;稽查結束鞠躬說聲謝謝,轉身頭也不回地像是陌生人一樣離開。 或者這根本是自己的錯覺。眼前又一個大門深鎖連社區名字都沒有的大廈,對外只露出一個小小方形有講話與攝影功能的感應門鈴,照理說身經百戰的稽查員應該是看到社區就像是看到獵物一樣沒有任何遲疑向前走去,但必須老實說自己有時候還是猶豫著要按嗎?還是算了?而在那個當下手機又傳來訊息說什麼他們家的網頁出了問題要我去解決;另一個訊息是以為沒有要約出來的朋友又說有空了,但本來心想不約就算了,因為最近實在太忙了。幾件事情就那個moment交織在一起致使我身體就一直站在門外看著稽查單發呆了好一陣子。怎麼辦?後來有一位小姐在我前方停留,心想她會不會覺得我站在那邊很怪,於是自己就假裝好像在等人的樣子,或突然想到像是正在表演一齣沒有對話的舞台劇各自在等待著等待不到的東西。但實際上是我根本沒有在等待什麼,而是要去尋找一直在等待的大樓警衛。 本來要說(標題)每天的經驗就像是這陣子的天氣一樣,早上熱的要死大太陽,下午冷不防突然暴雨。就像是去稽查便利商店的胖妹看起來很親切,結果愛理不理;看起來兇臉的大樓總幹事,一跟他講台語變得親切;或是像王金平的阿伯跟我聊了一些勸世話題,這樣個性跟外表沒有太大差異地。 那個大雨有時候總讓人心灰意冷的,或許就像是《寄生上流》一家逃出豪宅後不斷向下移動,荒謬如同馬莉兄弟的電動遊戲,但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現實地讓人感到心酸。稽查隨時都可以暫停,或者放棄,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