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拿吉普賽(Aferim!)

羅馬尼亞新浪潮導演哈督裘德(Radu Jude) 的揚名國際之作《追拿吉普賽》(Aferim!),自己的觀影歷程反而已經事先看過他的下一部電影長片《羅馬尼亞野蠻史》再去回頭印證,導演提出(或說姿態) ,幾乎如出一徹,表現出「歐洲的野蠻性」。這個相對於歐洲的人文主義傳統,以西歐為文明中心「主流」的羅馬尼亞的東歐邊陲,不被重視。故十分好奇,裘德最近在柏林影展得金熊獎新片拍得如何?


相對於《羅馬尼亞野蠻史》複雜的「展現介面」:戲劇表演、排演、紀錄片等等多層形式框架的交疊部署。《追拿吉普賽》的表現簡潔,對比隱藏在電影背後導演蒐集16-18是世紀「這塊土地上」史料的挪用拼貼。電影如同一幅又一幅的古典繪畫般,並讓角色處在「動作」之中,大量騎馬演戲的場面調度,也是妙招。但由於鏡頭並無太多切換,也或許剛好展現導演的嘲諷性:那些關於種族歧視的垃圾話,像是一種較為客觀(概念藝術式的)的註解,相對於著眾演員表情鏡位產生的戲劇性、人物寫實的台詞感。


以古諷今的距離感,不合時宜的大放厥詞,盡可能「政治不正確」之能事,誇張化的嘲諷,那些現今是最文明最有文化的歐陸人,在電影中像是尚未開化,以致於驚覺歐洲也有著如同美國黑暗的黑奴歷史般(聽說還是最早的奴隸交易紀錄),秤重決定價格,用完即丟的蓄奴文化,而至今吉普賽人依舊在歐洲被視為社會毒瘤。


片中大量比重父子兩人的對話,如同生活中爸爸教兒子開車,老爸坐副駕,遇到一個開很慢的車子,爸爸會咒罵著前面那一台車一定是女生開的,紮某郎(台語)開那麼慢這樣的對話氣氛。於是《追拿吉普賽》的政治不正確,有一大部分就展現在老爸倚老賣老,貪生怕死,說著似是而非的扭曲教義,就像是現實中中年主管守著職位死不退休,開會只會打嘴砲那樣。相對電影中的飾演兒子的年輕人,有著單純和替別人著想的惻隱之心。


哈督裘德的作品往往相當在意如何地「再現」,常常故意顯露影像背後的生產過程,如同《羅馬尼亞野蠻史》電影末段廣場上處決猶太人表演像是另一種當街示眾的展示,這樣表現出公眾凝視集體暴力的排練,往往在某種搞笑、輕浮的過程,稀釋出更顯得荒謬的真實。


如同《追拿吉普賽》的末段,公爵執行私刑,在大白天眾人聚集的戶外閹割吉普賽人的「再現」企圖。而《羅馬尼亞野蠻史》的片名直接翻譯:「我不在乎我們在歷史上被定位成野蠻人」,似乎也可以當作這部電影的最佳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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